宋徽宗宣和三年(1121年),
歙州改名徽州;
1987年,徽州改名黄山市。
但无论名称如何变化,
独属这里的春天千年不变,
始终藏有中国江南春意的最高潮。
如果2、3月份不亲身前往,
你的春天或许还不够完美——
徽州归来不看春。
撰文、摄影:方托马斯
婺源庆源
黄山西溪南村,春天将绿意伸入水中。
歙县定潭,春来江水绿如蓝。
徽州的春天,总是踏准了时间来的。印象中,每年立春开始,风物的变化都是遵循各个节气原本的意思,当春乃发生,不仓促造次,也很少让人久等。一般正月过半,徽州的二月早春就会悄然而至,这时候虽还没有桃红柳绿,但山里的各种梅花,都已经热热闹闹地开起来了。
卖花渔村原名洪岭,本为一座山村,因村落地形如鱼,家家户户种梅为生,故得此名。当地自唐朝起就有栽种盆景的历史,是著名的徽派盆景发源地。
整个二月里,歙县卖花渔村的红梅白梅,姬川的绿梅,还有休宁金佛山的腊梅,一样都不会少。尤其是卖花渔村的梅花,除了是徽州著名一景外,对于熟悉这里的人,它们还是春季里的信号树,那里的梅花一开,徽州的孟春就算拉开序幕了,那里的梅花一谢,徽州的仲春便随之而来。
惊蛰左右,徽州的山区都会下一两场并不长的雨,雨水一停,只要没有强冷空气来捣乱,山里的气温就会一天天摁不住的上升,俗话说穿衣戴帽应该春捂秋冻,但在徽州,很多时候捂着棉衣倒不是因为保重身体,而是脱下单衣的节奏总跟不上天暖的步伐。
春眠不觉晓,处处闻啼鸟——歙县雄村,一只黄腹山雀落在村口的桃树上。
这时候,徽州田野里最多见的油菜花和桃花也已经竞相开放,如果又遇上连续的晴好,这些花和树就会一天一个样子,前几天路过还是星星点点的黄粉白,再经过时,已经灿烂一片了。
黟县卢村,“黟县小桃源,烟霞百里间”... ...一千多年前的李白也是这么走入它们的吗?
婺源浙源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黟县卢村,绿树村边合,青山郭外斜。
早起的人们在油菜花田里忙碌着,菜花的馥香夹杂着晨雾弥漫在田野上,这是闭着眼都可以闻出来的春天。
休宁白际,山村还未苏醒,春意却已阑珊。
歙县石潭,一对情侣携手而立,脚下的流云拂过山坡,这是只属于他们的风景。
歙县石潭,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
中国人的审美传统中,一个地方倘若了无人文,再美也都是洪荒之美。反之,山川少了灵秀,再厚重的历史也多少会让人乏味。而徽州的春天与别处最不同的,就是自然美与人文美在这个季节里的完美结合,中国很少有一处人文底蕴如此厚重的地域,还兼有同样隽永的风景。纵观大江南北,名胜古迹上最常见一块写着钟灵毓秀四个字的牌匾,但有些只能说是当地的自诩,真正名副其实称得上的,徽州应该算是其一。
黟县关麓,“八大家”徽派古民居前,春联下的春耕人。
黟县卢村,春眠总是最好梦,哪里能觉晓。
绩溪龙川,逶迤的登源河保守着这块风水宝地的所有秘密。
登源河畔,春风沉醉的夜晚。
歙县呈坎,清明刚过,永兴湖中的水草恣意生长。
歙县石潭,等闲识得东风面,万紫千红总是春。这是徽州大家朱熹的诗句,用来形容他故乡的春天,再好不过。
歙县渔梁坝,中国古代著名的水利工程,同时也是徽商贸易的重要港埠。
婺源浙源,浙溪之畔,龙天塔上的风铃在晨风中叮当作响。
婺源江岭,山高自有客行路,水深自有渡人船。
婺源庆源,马头墙映衬着梨花,如同旧纸上写着新生。
徽州的春天,是浓淡相宜的。桃红柳绿之间,常有一抹朴素的映衬。春天里的马头墙,黛色的砖灰被细雨润开,白墙上经年累月地晕染,像是一张张泼了墨的宣纸。那些妖娆的都要迷漫上天的花朵,也因为搭配上这抹或远或近的素色,而收起了轻佻,多出分恬静。徽州的春天里,烂漫和质朴,华彩与淡雅,竟可以如此的相得益彰。
桃花坞里桃花庵,桃花庵下桃花仙,桃花仙人种桃树,又摘桃花换酒钱。
歙县棠樾,古老的鲍氏支祠旁,不知不觉间繁花已满枝,又一个冬去春来。
黟县南屏,村口的桃花也耐不住寂寞,孤芳难自赏,只把春来探。
徽州的春天,是少不了人烟的。皖南多山,却不少水,新安江水系几乎贯穿整个徽州,因此这里的春天,不乏烟雨相随。游走徽州,每当行至山水空濛之处,总有一袭亭台,半座老桥,或是几处流水人家不经意的出现在视野里,恰似随手一笔的点缀,融融春色便已然幻化成一幅绝妙的山水画,画中有山有水,有人烟。天地人三才之道浑然天成,这是中国山水画的精髓所在,也是中国人自古崇尚的哲学。
歙县石潭,七山一水三分田,这是徽州地形的典型写照。
绩溪家朋,云雾中的梅干岭,当地百姓顺应山势修建的梯田蔚为壮观。纵使徽州多山少田,耕种条件差,但明清之前的徽州仍是一块难得的世外桃源。明初时徽州人均耕地近5亩,这在当时也属于全中国的平均水平。
绩溪家朋,白云深处有人家。
桥北雨余春水生,桥南日落暮山横。
歙县岔口,山谷里的居民。
相比于很多北方山区,徽州的山谷朝常有云,暮常有雨,气候湿润,植被丰富,更适宜人的居住。
蜿蜒流转的新安江是徽州的母亲河,她的流域覆盖了整个徽州,因为她的存在,徽州的山川被赋予了无穷无尽的灵气,也因为有了她,徽州的人文才更有意义。春天里的新安江处处诗情画意,仿佛一幅清新隽永的山水画。
行舟新安江,每逢开阔江面,往往最动人,所谓山是眉峰聚,水是眼波横,不过如此。
绩溪仁里,空山新雨后。
歙县坑口,雾霭中的新安江。
歙县漳潭,新安江上斜风细雨。
歙县定潭,春来江水绿如蓝,能不忆江南。
一年中的大多数时候,古老的徽州更像是一位宁静内敛的女人,沧桑阅尽,颔首低眉。只有在春天,她才会于不经意间透露出原本有的妩媚,此时的徽州山水,就像是这个女人生命中最华丽的带妆演出,一年一度,更或是一期一会。行走于其间,峰回路转时蓦然望远,当流云拂过山坡,新柳染绿了江水,那是她已淡扫了蛾眉粉墨登场,当桃花映红人面,旧墙斑驳了春光,那是她在娓娓的吟唱韶华易逝。
徽州的春天,别有天地非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