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月11日电 疫情之下岂有旅游业的“恢复”?这话似乎有些绝对、偏激和武断,好像是要跟谁抬杠、找茬儿,或者是要充当一次标题党、二愣子;其实,如果心平气和一点儿去看,这不过是对疫情影响下旅游业能否恢复的一个判断。什么叫恢复,按照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,就是变成原来的样子;对于当下旅游市场和旅游产业来说,恢复就是应能达到疫情前2019年的水平。如经过努力而根本没有可能达到,基本处于以前的百分之六七十、甚至还要低的水平,这种状况能称作“恢复”吗?
一、疫情下旅游业能恢复吗?
自打疫情出现以来,每当大小假期的结束,都会看到有关机构对旅游接待的盘点,说旅游恢复到疫前的百分之多少,这类的表述已不下数十次。乍看,这么说没有什么毛病。但稍微一想就发现,只要疫情不去,旅游业是不可能恢复的,若认可这样的基本判断,再来看这样的表述就有问题了。
何出此言?之所以胆敢作如此断言,是因为以下几点:旅游产业与工业生产有明显的不同,就是处在同等的疫情防控状态下,加工、建筑、开采等行业,只要工人和原材料到位,就不会耽误太多生产,而旅游业则不能与之相提并论,因为它的生产资料就是流动的客源,一旦因防疫要求“静默”和跨省市“熔断”,便直接卡断或大幅减少客源,旅游生产便会停歇或大幅减产。近三年的抗疫实践表明,由于新冠病毒传染性强,疫情一直处于零星散发状态,几乎是此伏彼起、几无停歇,随之而来的“点刹”和“叫停”不断出现。因此,恢复一词,工业企业用之无碍,作为旅游产业则很难觉得恰当。
记的小学时有一道智力性的算术题,说一只蜗牛从井底向上爬,白天爬3尺、夜里退2尺,它用10天爬上井台的,请计算一下井有多深。拿这道题所说的情形与当下疫情下旅游市场的波动相比,旅游前景之不可测和不规律性远甚于那只蜗牛在爬井。故而,以“恢复”来表述旅游市场的微变行情,就相当于是以可能的尺度去测度根本不可能的事情。
再者,接待数字仅是旅游产业的一个方面和角度,即使本次“十一”黄金周接待达到2019年的规模,恐怕也很难说旅游业恢复到疫前水平,因为还有很多旅游企业处在风雨飘摇、摇摇欲坠,大量小旅游企业倒闭,不少员工还没有工作,很多地方停下了宣传营销,因此也不好宣称旅游市场恢复了。
即使权且用一下“恢复”这词,疫情之下能够计入出游人群的大致是3部分:一是确有必要、不得不冒着疫情风险差旅的人,在大交通中占了较大的一个比例,也就是被讥讽为“只旅不游”的那些人;二是利用防疫的短暂平稳期或窗口期而冒险出游的人,包括占比不算高的中长途旅游者、度假客、自驾游;三是以城市和郊区就近休闲为主的人群,理论上这其中的一小部分若达到了旅游定义的要求,可以计入旅游人数的范围,但事实上在疫情之下,有时也被业界人士笼统地视为旅游者,看作是旅游行为的转向和调整。就如此的一种客源构成,以“恢复”来表述其市场涨落,也显得有些勉强了。
那么,疫情之下的旅游市场状况如何呢?与其说是恢复,倒不如说是在挣扎、在扑腾、在看天吃饭。如果在遣词造句上江郎才尽了,建议就直来直去说旅游接待相当于疫情前的%,不必再加“恢复”。当然,若是考虑给业界带来一些盼头,不如以“增长”来替代“恢复”,就索性说与疫情前相比增长了%,只不过这个%之前的数字是负的。
二、疫情下出游会有趋势吗?
在疫情蔓延的这3年,业内人士都很关注旅游市场,有些文章确有见地和启发,但也有一些论点不敢苟同,其中一类就是动辄就把疫情之下的旅游新动向、新现象、新特点,上升为新模式、新趋势乃至新规律,颇有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那种感觉。
在百度上略微搜了一下,有关疫情下旅游新趋势的论文竟超过340篇,还有更多的是刊发在公众号上。何谓趋势?趋势应是事物发展的方向。若说是研究疫情走势之类的话题,还尚可理解,但若是聚焦到旅游市场上,则很可能是把放大镜当作了望远镜,不是以微知著、一叶知秋,而是把病态作常态、把暂时作长远。一是疫情至今接近3年,为时虽不短,但在旅游业发展长河中只是一小阶段,甚至是一瞬;二是那些所谓的新动向、新特点、新现象,未必就是疫情以来所新生,有不少则是由来已久,怎么能说是新的呢;三是在疫情之下的特殊时期,旅游市场不同既往的某些现象是很自然的,但未必会持续到疫情后,很难说有啥代表性,那又怎么说得上新模式、新趋势?
疫情期间致力于新模式、新趋势搜寻和归纳的人不少,有时随便拿起一篇文稿,不经意间就遭遇旅游“新趋势”,甚至就赫然写在标题上。这几天看“十一”黄金周旅游盘点,某公众号刊文的标题就是,三年来最惨的黄金周,“除了惨,我们还发现这些新趋势”,浏览之后发现所谓的3个新趋势,竟是“反向旅游屡上热搜”、“户外运动与旅游结合更紧密”、“更加关注服务质量”。只要对旅游业稍微有所了解的,就会轻易看出,这三点怎么能说是“新趋势”呢?
这类的新发现、新创见,在诸多分析疫情下旅游的稿件中并不罕见,例如,有的说“预约旅游成为新趋势”,“全球游向本地游、周边游转变”,其实也都不是“新鲜肉”、而是“老火腿”了。这类“新发现”的问题在于,它忽视了疫情前后旅游市场发展的连贯性,明明是在疫前就已存在的现象,偏说成是疫情下的新特征;无视疫情所导致旅游市场变化的某些必然性,如预约就是防疫的要求之一,疫情必然导致了出游半径缩短,这些变化都是疫情带来的必然结果;混淆了旅游市场的暂时性现象与发展趋势,疫情之下的一些现象、动态,绝大多数将在疫后自然消亡,这种所谓的新模式、新趋势有何意义?除非是疫情真的就常驻不走了,或者过不了多久又来一次类似的公共卫生安全事件。
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一些认识呢,原因肯定是个多方面的,往轻松一点说,有的研究者尚处在票友阶段,难免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,或有些文章的作者为了标新立异而涉嫌“标题党”。
三、疫情后旅游能否快速恢复?
记得早年学习中国抗战史时,对战争前途有两种不可取的认识,一是速胜论,一是亡国论。今天在疫情形势影响下,对旅游市场前景的估测,也有与之相类似的情形,可以比作侥幸派和悲观派,前者是期望某个假期出游达到高涨,旅游来一个大翻盘;后者则是对旅游业前途忧心忡忡,觉得马上就可能崩盘、垮掉。我认为,这两种观点都不可取,疫情对旅游业会造成巨创,但不至于是灭顶之灾,旅游市场未来的复苏也不会一帆风顺、疫止旅兴,更不会井喷式、爆发式、报复式猛增,需要一个逐步解冻、自我修复、痊愈康健的过程。
凭着多年来专业积累的直觉判断,疫情之后的旅游业恢复至少需要2年。主要依据:一是与疫后国家经济复苏步伐相对应,在疫情期间有些家庭和个人收入明显缩水,用于旅游的计划预算大打折扣,作为潜在旅游客源的广大城乡居民,只有可支配性收入恢复到疫前水平,旅游客源市场才能步入可持续的良性发育状态;二是旅游企业需要一定时间的自我修复,包括经营条件、接待设施、生产能力、服务队伍等都要恢复,疫情期间处于关闭或半歇业状态的企业,也要起死回生、逐步复苏,这个过程与疫后旅游市场恢复相比肯定是明显缓慢些;三是在经历三年疫情之后,城乡居民的经济实力、市场信心与出游意愿相差较大,既有迫不及待的“井喷式”出游者,也会有心理上仍旧忧心忡忡的观望者,更有经济实力难以支付中长途旅游费用者,都会直接影响出游后劲和可持续性;四是这次新冠疫情对旅游业的打击,是改革开放以来最为深重的,无论是持续时间之长,还是受灾面之普遍,都是前所未有的,故而这次疫情后的市场复苏也该是最为缓慢的。
疫后旅游市场恢复的起点,是在国家宣布不再实行防疫管控政策,起码是取消了主要防控措施,而不应是疫情或病毒的消亡,表现在旅游市场:一是三大旅游市场并行运转,或者说国际与国内市场可畅行无阻;二是纯粹的观光和度假会明显活泛和增多,各地的展会和活动连绵不断,商务、公务差旅不再有阻碍;三是与旅游接待相关的产业要素加快恢复,表现出久违了的生意兴隆;四是旅游接待量达到疫情前水平。
旅游市场恢复是否就相当于旅游产业恢复呢?我认为,这二者之间有一定关系,但不完全是一回事。其一,旅游市场恢复的主要标志,应是旅游接待与收入达到疫情前的水平,若再加以细分细化,还应有一些具体指标;其二,对于旅游产业来说,实现旅游接待指标的持平,仅意味着一部分旅游企业的恢复,还有很多旅游企业的业务量并不体现在接待上,需要看业务签约量和投资额,还有一些企业需要上游企业的传导,故旅游产业的复苏应该在体现在更多方面;其三,还应有一个时间跨度的检验,也就是有一段时间的恢复期,而不是只看某个时刻、时间节点,若仅是今年旅游接待达到持平了,明年、后年、大后年还是跌跌撞撞、上上下下,恐怕很难说已经恢复了,还需要达到疫情前主要产业要素良性运转的状态。
疫情下旅游业不可能做到恢复,是由旅游的产业特征决定的,不等于旅游业界无能,不等于就要逆来顺受、躺平无为。相反,只有主动应对、积极应对,旅游企业才能赢得安度疫期的机会,才能争取尽量多的企业不倒闭,为未来市场和产业的恢复留下种子和根脉。从这个角度讲,在疫情相对稳定的间隙里不畏风险、勇毅出行的旅行者、旅游人,是值得敬佩和感念的,正是由于他们的毅然出行,为旅游企业带来了续命的生产资料,让旅游企业获得了挺过来的最后一把“稻草”,也维系了“诗与远方”的希望之光依旧闪耀。
因此,旅游业界要真诚地感谢那些旅游者,无论是旅行还是旅游的,无论是观光还是度假的,无论是跨省还是就地的,无论是住高星酒店还是帐篷露营的。承平之日,他们是旅游业界的衣食父母;大灾之年,他们是旅游企业的救命恩人。(高舜礼)